昨日,河北清苑县臧村镇,已经锯断腿一年多的郑艳良坐在自家院子里。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保定一男子患双腿动脉栓塞,当地称将申请为其装假肢
新京报讯 昨日,有媒体报道“河北清苑县臧村镇农民郑艳良因没钱做手术,在家自己锯掉患病的右腿”,此事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昨日,保定市清苑县宣传部负责人向新京报记者证实该事属实。
镇里为其办理低保发补助金
昨日,臧村镇副镇长赵迎春和村里领导一同来到郑艳良家里。赵迎春表示,当时他患病时村里知道此事,后来听说只能活三个月,也没详细过问。赵迎春称,患病后,郑艳良去年10月开始享受低保,还每个月免去他家15度的电费,并在今年6月为其发放了5000元的生活补助金。“其他的一些养老保险等保险都给他办了。”
赵迎春说,接下来,镇里将和市里的卫生部门协调,为他进行一个体检,然后治疗,如果他身体允许的话,将给他申请安装假肢。
记者向郑艳良求证,上述福利保障属实。
上海医生愿为其免费诊断
昨日,有网友对于郑艳良锯腿一事表示质疑。上海沃德医疗中心首席血管专家张强也提出疑问,他说截肢对皮瓣设计的要求很高,自己锯腿后骨头残端暴露,会导致骨髓炎和创面不愈,且截肢后大量出血和渗血没有专业器械不可能止血。
不过张强认为,郑艳良的病情应该是真实的,有疑问是因为报道中没有详细解释郑艳良锯腿之后伤口是如何愈合的,“我和我的医生朋友们愿意为他提供义务的医疗援助。”张强在微博上公开表示。
昨日,记者联系到张强,将郑艳良锯腿后留下的伤口照片发给他后,他分析,根据病人年龄看,像动脉血栓中的血栓闭塞性脉管炎,可能与患者吸烟有关系。根据郑艳良的描述,他的动脉血栓已经到了晚期。
“安装假肢的条件不具备。”张强判断,根据照片,郑艳良的骨头出现外露,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太好,难以安装脚的断面,仍需要做处理。张强提示,如果郑艳良的左腿再次出现坏死、溃烂,一定要进行医疗介入,“我可以免费帮他诊断,判断他的另外一只脚能否保住。”
■ 讲述
“15分钟一声不吭锯下腿 吐出4槽牙”
昨日傍晚,记者来到位于河北省保定市清苑县臧村镇东臧村的郑艳良家里。坐在轮椅上的郑艳良正在接听电话,看到生人进来,他点头示意,接着挂掉电话。说起自己的经历,郑艳良不断摇头。
患病
双腿动脉大面积栓塞
患病前郑艳良是家里的顶梁柱,身体结实,感冒发烧都没有过。
他说,家里有4亩地,患病前一个人完全可以打理过来,其他时间他还去附近的砖窑厂打打零工,一年下来,可以有一万多收入,满足基本的生活没有问题。
平静的生活在2011年10月4日被打破,这天正在干农活的郑艳良忽然感到腹部疼痛难忍,医院诊断后,证实为阑尾炎,做了手术后,疼痛消失。
3个多月后的2012年1月28日,农历正月初六下午5点多,郑艳良感到臀部和大腿疼痛,并很快发展为难以走路。被家人搀扶到村卫生所打了一针镇痛剂后,郑艳良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站立了,村卫生所的医生建议他到保定市检查。
在保定市一家医院检查后,医生称是缺钾导致的,并进行了输液治疗,当天夜里9点多输完液,郑艳良的病情未见好转,最后转院到北京,医生最终确诊为双腿动脉不明原因大面积栓塞。
医生当即表示要住院手术治疗,但是面对数十万的截肢以及术后治疗费用,郑艳良选择保守治疗。2012年1月30日,他从北京回到农村老家。
郑艳良回忆说,当时医生在他临走前告知,如果能挨过今后的疼痛,那就没问题,不然最多只能活3个月。
折磨
右腿溃烂里面全是蛆
回到家中的郑艳良开始了“等死的旅程”,三个多月时间里,郑艳良被疼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喊叫声令周围邻居都不能入睡。一个邻居回忆说,那段时间郑艳良日夜嚎叫。
郑艳良的妻子沈忠红告诉记者,那段时间,不管白天黑夜,他只能倚坐着,无法平躺下。强效镇痛药别人一天一针就有效果,丈夫一天注射三次都不管用。几天后,丈夫的右腿上开始出现很多紫斑,而后皮肤变黑开始大面积溃烂、流脓,“我每天都在他腿下垫尿不湿和纸,半小时就得换一次。”
2012年4月11日,妻子给他换尿不湿和纸巾的时候,郑艳良忽然看到自己右腿爬出了一只蛆,他拿着镊子夹了一只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又冒出了一只,我就又夹了一只。”郑艳良说,“我拿了一小刀在腿上拉了一道口子,发现里面全是蛆。”
疼痛难忍的郑艳良请村卫生所的医生给他截肢,但是对方根本不敢动手。更让他揪心的是,左腿从脚掌开始,也有了溃烂的迹象。
决定
“骂”走妻子自锯右腿
2012年4月14日上午,看着渐渐发烂且露出骨头的右腿,郑艳良冒出了自己给自己截肢的念头。“烂得越来越多,拖个废腿还不方便。”郑艳良说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而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没钱手术,不如自己给自己做。
当天上午11点多,郑艳良找来家中的一柄红塑料把小水果刀、一根钢锯,再把毛巾缠在一把痒痒挠上咬在嘴里,就在东卧房的床上开始给自己做截肢手术,当时在旁边的妻子怎么也不同意丈夫忽然下的这个决心,郑艳良骂了妻子几句,妻子负气跑到了西卧房,“我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锯,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待着。”沈忠红说。
郑艳良花了15分钟左右锯下了自己的右腿,整个过程,郑艳良说他一声不吭,锯完后,郑艳良大声把妻子叫了过来,“我让她来把烂腿收拾一下。”
闻声而来的沈忠红被眼前一幕惊呆:丈夫的右腿已从距大腿根约15厘米处被锯断,截肢用的钢锯条因受力过大崩断成两截,桌子上是四颗被咬掉的槽牙。好在因为双腿动脉栓塞,截肢时出血并不多。
沈忠红连忙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家人,“家人当时说把腿扔了,但是我怕被狗糟蹋了,又想着农村讲究今后有个全尸,就留下了。”
沈忠红记得当时自己是颤抖地用塑料袋包裹完郑艳良的右腿,放入自家院子的一个破瓮里。
昨日,记者看到不完整的腿骨仍躺在瓮里,沈忠红说,有些地方是之前在丈夫身上就已经烂掉了,所以不完整。
新生
截肢后气色好转胃口好
记者摸着他右腿愈合后仍裸露在外的一节腿骨问他疼不疼,郑艳良笑着说不疼,并庆幸自己当初那个决定,“如果没有锯掉,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就在郑艳良给自己截肢的第二天下午,他逐渐发烂的左腿脚踝以下也脱落了,“原来想如果再往上烂,就把左腿也锯掉。”郑艳良说,后来左腿并没有往上溃烂的现象,为了省钱,郑艳良想出了一个对付溃烂的土办法:先用大量碘消毒液擦洗,再用涂抹了红霉素的纱布包裹,最外面捆上婴儿用的尿不湿吸收脓液。
令沈忠红感到高兴的是,丈夫在截肢后,气色也一天一天好转,而且能大口吃饭,“一顿能吃4个火烧,最多可以吃7个。”沈忠红说。
郑艳良说他在轮椅上坐了一年多,接下来希望能得到好心人的帮助,给他安上假肢,“让我也能再次行走。”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林野 刘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