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28日,周华健在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圆满落幕,周华健(左二)与儿子周厚安(左一)、老婆康粹兰(右二)、女儿周厚恩(右一)一起庆功。资料图片/CFP

 

  新京报:你是不是在大场地做厌了,才想要特地叛逆一下?

    周华健:我真的老实跟你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本来不想在北京演,因为的确我已经来了太多次,也怕大家会疲倦。但最终还是决定要来,所以就找小场地,让大家和自己都有新鲜感,结果就定在北展。最远的一排大概也只有50米,然后舞台很宽,视觉上很舒服。每个歌手都有一段时间是要“求大”,希望能挑战几万人的体育馆,但是走了一圈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

  新京报:已经换了一种境界了?

  周华健:对,我所有的演出里,自己觉得最贴心的是那些小型爵士乐的音乐会。我最近在新加坡做过一次小型的音乐会,只有三百人,唱英文歌的爵士乐,好舒服,观众戴的眼睛片厚不厚,下面观众和女朋友坐得是不是太贴,我都看得见,这是一种大场地不能比的好感觉。

  【低潮期】 在香港找不到自己

  现在的周华健,几乎是一个歌手在现在的流行音乐范畴内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而他说自己这种境界的修炼要仰仗自己曾经历过的一段低潮期,这段低潮让他认清了自己的需要,更好地享受自己的音乐人生。

  新京报:你对《花心》《让我欢喜让我忧》这些老歌有没有什么类似“唱恶心”的感觉?

  周华健:我现在反而到了一个享受期,曾经是有一段时间,经常觉得“能不能不要让我唱这些歌了”,但后来又不小心发现,原来不同年龄里的体会是不一样的。比如唱到“你这样一个女人”的时候,现在唱和二十几岁时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我发现它不一样的时候,我才知道它好玩的地方在哪里。

  新京报:说白了,就是这首歌被你唱透了。

  周华健:还没透。我再老十年唱,可能又不一样,可能还有那么大的空间。(用手比划一个大大的空间)

  新京报:厌烦期的时候,你如果去商演,会不会跟老板说,我不愿意唱那些歌?

  周华健:我的厌烦期不是针对歌,而是厌烦在香港的那种通告不断,整个精神状态被拖了下去的状态。因为我又是创作歌手,很快要写很多的歌出来,直到一个顶点的时候,突然出现身边的朋友生病的生病,离开的离开,这些事情连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对整个工作,对我自己,对我上台都厌烦,没有针对某一首歌。

  新京报:你也有过很长的低潮期?

  周华健:大概在世纪初的时候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那段时间我体能突然变得很差,上电视节目又要经常被提到好朋友和爸爸去世的事情。一不小心自己就已经年过四十,外面又有天灾人祸一大堆,一会儿淹水,一会儿台风,一会儿“9·11”大楼倒下来了,我还当了被告,官司缠身。真的很可怕。我想过要转行,但是发现自己除了唱歌什么都干不了,当老师也不行,连卖保险都不行。我那时候几乎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阶段。

  新京报:人生到了一个瓶颈的感觉?

  周华健:你知道在香港的通告排不完,每个礼拜都有劲歌金曲,你要上榜嘛,就要去参加各种活动,如果不去就上不了榜,就没办法保持走红。

  新京报:这样无休止的生活会有一种厌倦的感觉吧?

  周华健:肯定有。一开始觉得新鲜,去香港看到八卦杂志,还会心想,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上封面,看到别人走红地毯,我就觉得别人怎么都那么花枝招展?我也不是很会穿衣服的人,等我真的走着红地毯登上了香港的杂志,觉得反而蛮恶心,有点想吐。在家看电视就是看白痴港片,每三分钟笑一次,笑完之后很无聊。你在这样的生活里能够找回自我吗?我在香港找不到自己是谁。

  新京报:不过经历了低潮期一定也会有收获的是不是?

  周华健:是,在低潮期反而更能够看清楚自己。我经常建议别人在低潮的时候不要慌,但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一定得有人给自己一个当头棒喝。低潮到最后是什么?不也就是往上进步的空间吗?你在顺境的时候反而是最应该要担忧的时候,好日子不可能会长久的。

  新京报:你私下里应该是一个很爱静的人,和快速的消费时代有点格格不入?

  周华健:我的个性是这样的,总希望不要有那么多,希望一切都能从最低点开始。我一直留在台湾是这样原因,因为台湾的生活很慢,可以多一点机会和大地山水做接触。人也没有那么密。

  【生活】 纠结的父亲多苦恼

  周华健是一个纠结的父亲。他爱观察儿子的一举一动,观察中发现了儿子和自己的共同弱点,想告诉儿子却又不想太快告诉。儿子的长大提醒着自己在慢慢变老,但当年《亲亲我的宝贝》里传递的对孩子的那份有点近似不知所措的心软,在周华健心里一直没有改变。

  新京报: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很“慈祥”的父亲吧?

  周华健:我一直以为我儿子不是很怕我,但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他的心里是有的。他大了,真的大了,这个9月开学他要念大三了。最近我们之间才开始有那种很接近的对话,对话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是,他一直都很怕我,还跟我说甚至有段时间他会非常讨厌自己是周华健的儿子。

  新京报:他会觉得当名人的儿子很累?

  周华健:不是累不累的问题。我知道他的苦衷,每次他很努力地做了一件事情,身边的人就会觉得“是老爸教你的吧”,这种感觉让他一直都有负担,让他不太有存在感。

  新京报:和儿子现在的对话会有那种男人之间的对话的感觉吧?

  周华健:有了。某些时候我会趁机跟他讲一些做人的道理,就是一些基本的错误不希望他会犯。但是讲完之后我又会觉得,基本上这些错误是他一定会犯的。可是我希望他能快一点犯,犯完之后能够快点消化,自己摸出一条处理事情的道路来。

  新京报:儿子的什么错误是你觉得最担心的?

  周华健:我觉得他是一个有点容易嫉妒的孩子,这点让我担心。

  新京报:儿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能明确地想起当初写《亲亲我的宝贝》时的心情吗?

  周华健:我的心态当然不一样,其实我儿子对这首歌也有心态的转变。他12岁之前,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首歌,爸爸上电视,他就觉得每个爸爸都会上电视。可是到了12岁以后上了初中,他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首歌,他会有一种“好恶心”的感觉:怎么我有一首歌人家没有,那我唱的时候是什么意思,隔壁人唱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期待着他当了爸爸以后,对这首歌会有另外的感受,如果他将来能体会,我会觉得有收获。不过我收获之前将会损失很多,我儿子现在20岁,我写这个歌已经20年,我入行已经二十几年。我想年轻一点都不行。(叹气)